假期有那么多人在旅游,在排队,刷短视频的人应该少了很多吧?这算是调休的一个积极效果。旅行有时是凑热闹,但更重要的或许是安静下来。2020年,游记作家皮科·艾耶乘游轮环游南极半岛,十多天中他一直感到欣快,那是一个没有噪声也几乎看不到人类活动迹象的世界,船上几乎没法接打电话,网速很慢。“我被打动的最深层原因是,每天很多时间都在静静地坐着。46年的旅行让我发现,内心被搅动的程度跟安静的能力成正比。所以每次我游览曼哈顿时,都会去圣帕特里克教堂,静静地吸入我刚体验的一切,为即将遇到的喇叭声和吵闹的会议做准备。所以在6月的凌晨2时,太阳即将浮出海面时,我们沿着荒凉、空旷的冰岛步行。”
皮科说:“我们不受干扰时走得最远,我们在最专心时内心最宁静。普鲁斯特曾因为哮喘而在卧室里独自待了三年,所以他才能回忆起少女在海滩上的欢笑,精准地记录心爱的人安睡的样子。诗人艾米莉·狄金森26年间都没离开过家,她站在窗边就能看到南极和北极、狂野的夜晚、天堂、乘马车跟死亡同行。”
疫情期间,皮科经常待在他日本公寓外的露台上。每天在家附近走走,走五分钟就能看见一片竹林,周围是开着花的樱桃树。在竹林中可以看到光,听到夜莺的歌唱。一位朋友说要去南极,应该准备什么,他说应该读理查德·伯德的书《在南极,独自一人》,他曾被困在南极点附近一个很小的地方五个月。
假期外出旅行的人都很勇敢、很乐观。途中的劳累是难免的,旅行可以说是“最悲伤的欢愉”。保罗·索鲁在《旅行上瘾者》中说:“莫里兹·汤姆森《最悲伤的欢愉》不只是一次深入南美洲地形和历史背景的探访,更是一个结合了对书籍、音乐与生命观察的旅游故事……他曾经说过,爱的反面不是恨,而是厌倦。”2019年,《纽约时报》杂志写了一个人物,《走遍欧洲》的主持人里奇·史蒂夫(Rick Steves),“他可以告诉你怎么在伊斯坦布尔的地铁上避免钱包失窃,在安达卢西亚什么地方买饼干,但是他在纽约不认路。”他在书店签售时,粉丝戴的帽子上写着他的口号“保持旅行”。签名时,他说排队效率不高,他让读者围着他,他在中间转动着签名。他的节目已经播了二十多年,他鼓励美国人出国旅行,“旅行会击溃你的民族优越感,强化你的经历,重新摆放你的文化家具”。旅行重要的不是看见新的风景,而是要有新的眼光。一旦有了新的眼光,旧的风景就可以获得重生。英国作家切斯特顿曾经说:“旅行的目标不是踏上异国的土地;而是最后像踏上异国土地一样踏上祖国的土地。”在家中看世界或许更好,不仅省时省力省钱,而且可去的地方更多。法国诗人亨利·米肖说:“旅行给他的印象的确是在浪费时间,因为他相信,想象力可以绰绰有余地替代庸俗的亲身体验。谁都可以在炉火旁边展开一趟长途探险,若有需要,翻阅某本记述远游的书就足够了。”美国作家爱默生说:“正是由于缺乏自我修养,人们便迷信旅行。灵魂决不是一个旅游者,智者总是足不出户。我并不武断地反对为了艺术、研究和慈善目的环球旅行,只要人首先喜欢家居,不指望为获得比他已经掌握的更高超的知识而出国。旅行是傻瓜的乐园。”你最熟悉的家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景点。2006年,美国作家乔纳森·斯特恩写了一篇幽默文章,题为《孤独星球旅行指南:我的公寓》,全文模仿旅行指南介绍一个地方的要点和顺序,过了海关之后,你会看到左边有一大片带沙发的区域。看电视和跟女孩亲昵主要发生在这里。各种国际机构可以安排志愿者从事职业培训、洗我的衣服、买熟食、按摩。在卧室,抽屉里有前女友的裸体快照,让你能够更深入地理解本地居民的历史。福塞尔在《格调》一书中指出,旅游观光的阶层绝大多数是中产阶层,他们爱乘豪华游轮,以为会在游轮上“与中上阶层共处,却没意识到后者有可能正在伊斯坦布尔的别墅尖塔向外眺望,要么正隐身在尼泊尔的某个山谷,或者干脆正待在康州奥德莱姆镇的家中下棋、翻阅《市镇和乡村》杂志。”暂时去不了尼泊尔,就做一个智者,在家中玩游戏、看书吧。